舊相片
陳安盈 4J
一張照片如枯葉般毫無生氣地躺在木色地板上，一陣寒風足以把它吹起，帶到門外。我不忍心看着照片就這樣吹走，彎下身去撿，用那顫抖的手指拿起鐡一樣沉的照片，此刻，才知道那照片的重量。
蒼白的月光灑在那張有些泛黃的照片上，我和媽媽的笑容看上去多不真實，照片裏的二人感覺很陌生，像在諷刺着我們現在的處境。照片中的一邊已經被爸爸撕去，留下一條鮮明的裂痕。那張相片是我五歲時到海洋公園拍的，爸爸媽媽一起把我抱起，我們嘴角勾起的弧度就如陽光般燦爛。誰會想到一個曾經如此融洽的家庭，最終的下場是這樣的，寫到這裏，我不禁嘆息，這一切都只會存在於夢中。
在我中一那年，家裏開始有爭執。每當我們一起吃晚飯時，爸爸只會和我說話，媽媽只會和我說話。在我面前，爸爸不會跟媽媽說話，他們只想在我面前扮演盡責的父母。夾在他們之間，我仍然感受到他們的關係變質了。每逄晚上，我獨自在房間裏做功課時，就會聽見二人的爭執聲。我不敢作聲，不敢偷看，更不敢過問。我很害怕干涉他們就會變成他們的獵物，在他們手中傳來傳去。我不想偏坦任何一方，更加不想任何人受傷害。懦弱的我只懂得卷縮在被窩裏，咬緊牙關地聽着外面聲音，然後迷迷糊糊地睡過去。
可是，爭執並沒有停下來，是愈來愈激烈我甚至聽見物件破碎的聲音，爸爸破口大罵，發出我籨未聽過的聲音，平日溫柔的爸爸竟然對着媽媽咆哮。我不想聽見更多，身體卻不由自主地伏在門邊。一邊聽着，一邊握緊拳頭，體內的胃酸不斷翻滾，灼熱的感覺燒着食道，卻比不上心萬分之一的痛楚。淚水早已浸濕了我的眼眶，像噴泉般湧出，口裏是苦澀的。我倚在門邊半醒半睡的，不知道斷斷續睡了多久。
這次我醒來，客廳一片寂靜，我看見沙發上雙眼無神的母親，淚水恐怕已經哭軟了吧，瘦弱的身子無力地癱在沙發上。身上是一道道暗紅色的傷痕，披頭散髮的母親看起來更不堪一擊，碰觸一下就可能像骨牌般倒下。家中的大門尚未關上，我知道那人不會回來把門帶上。
於是，我便撿起那張不是太完整的相片，稍稍拍去灰塵，拿到媽媽面前。
「媽媽，我還在。」
